学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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查看436 | 回复0 | 2023-1-25 08:21:1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学 费


“娃,上还是不上,你倒说句话呀。”娘盯着儿子。
儿子半天没吭声,望了望躺在床上的爹:“娘,这学,还是不上了吧。上不起。爹那个样,我上了,爹咋办?”
“胡扯,咋上不起,俺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上,这二十四拜都拜了,哪差这一哆嗦。再说了,不是可以助学贷款吗?”
“娘,是可以贷款,我考个二本的分,可二本上不了,只能上个三本。”
“上个三本也比上不了强。”
“可那学费贵?”
“多贵?”
“一年一万五。”
“我听人家说,不是四五千吗?一季?”
“娘,那是二本。”
“咱上,贷款也得上。”
“我也想上,生活费咋办?这是省城,不比咱这小县城,每一样都要花钱。”
“在家就不吃不喝了?”
“不是那样,娘,省城的的开销大,再加上来回车费,不是一笔小数目。”
“这你不用担心,实在不行,我找你叔,找你伯借去。”
“娘,我大了,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了,要不我先打两年工,再回来上,也行。”
“不行,一打工,功夫就散架了,再说,上不了大学,又没文凭,能挣几个钱?还不是像流水一样,挣多少花多少?到时候,一毛钱也剩不下,娶不了媳妇,咱家不就绝后了?”
“娘,您就别说了,我啥都清楚。”
“娃他爹,你倒说句话啊。”
这个被称作娃他爹的男人正躺在床上,一条腿上盖了个被子,五黄六月天,还是觉得身上发冷。
娃他娘叫他的时候,他正觉得一口气顶在喉咙口里,上也上不去,下也下不来。只觉得两只胳膊都软绵绵的。
屋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娃他爹知道,自己有病这几年,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,也很难再张口了。他们手里也没有闲钱,自己去年病发住院,家底已花光了。几个手里稍微有点钱的亲戚也都来探望,多多少少也都表示了一下。可现在,娃争气,虽说没别人学习成绩好,可到底考上了,这是好事啊。自己虽说躺在床上动不了,可心里跟明镜似的。这个家,今年是走到关口了。
娃没有说话。
娃他爹等堵在胸口的这口气慢慢咽下去了,才从缝里挤出了几个字:“娃,爹拖累你了。”
“说这干啥,现在关键是娃咋上学?”
“还能跟谁借钱呢?看病的时候,能借的都借遍了。”
“我再试试吧,总不能让娃失了学。好不容易考上了。”
“那就试试吧。”
“有你这句话,我就是挨家挨户磕头跪门也得让娃上学。”娘边说边抹起了眼泪。
娃没说话,恹恹地走出堂屋的门。
前边,后边的邻居都已盖起了两层半,断桥铝、窗户、喷砂院墙、朱红大铁门,自动指纹锁,门前分别蹲着两只小石狮子。只有自己家,父亲有病、自己上学,全指望母亲一人地里刨食,家底早已罄光。上这个高中还是学校知道情况后给减免的学费。可这大学,实在是上不起了。
娃静静地望着自己家的院墙,院墙还是用砖头碴的,没有垒起来,也没有钱垒,适逢这几天连续下雨,砖垛上的野草正长得旺盛,绿油油的。
一瞬间,娃只觉得眼眶热热的,他抬起了头,望着天空,天很蓝,像往常一样。
男儿有泪不轻弹,这话他知道。
屋里传出了爹斩钉截铁的声音:“就是今天我死了,明天也得让娃上,这些年的功夫不能白废,拉棍要饭也得上。”
接着就听见了娘低低的啜泣声。
娃的泪就下来了,打工去吧,干什么好呢?搬砖?自己身单力薄,手无缚鸡之力;技术活?一样也不会。气焊、电焊,看人家做怪简单,自己哪行?自己连补自行车胎都不会,还能干啥?
娃第一次感觉到有些惶恐。挣钱吃饭这个在别人看来都不是问题的问题,在娃这里,倒变成了一个大的难题。
门外有人咳嗽一声,娃抬起了头。
“叔。”
“嗯。”
叔推开木板条钉成的栅栏门,进了院子,那门就在叔的身后颤颤地晃。
“他叔来啦。”娘迎出了门。
“来啦。哥咋样?”
“还那样。这不,正为娃的学费发愁呢。”
“我为这事来的,别愁了。”
“咋,你有办法啦?”
“试试吧,听人家说,咱乡有个退伍兵,他组织了战友会,专门资助上不起学的大学生,去问问吧。我这要来了他的电话号码。”叔边说边把一张纸条从兜里掏出来。
“只要能资助娃上学,叫咱磕头都中。俺俩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,娃要上不上学,这辈子就毁了。”爹的声音就有些哽咽。
“快坐吧,他叔。”
“不坐了。我带着娃去问问。”叔望了望屋里已看不出颜色的小板凳,凳面子早已磨没了,露出了木材的质地,那是泡桐树做的凳面,当年应该很便宜,几块钱一个。
转过身的叔对斜倚在门框边上的娃说:“走吧,成不成试试。”
娃没有说话,默默地跟在叔身后。
最终,在叔的恳求下,娃上了大学。
一晃十五年过去。
娃工作的科室转来了一位病人,娃看了病历,自己家乡的,名字是那样的熟悉。
查房了,娃看见了自己永远不能忘记的那张脸,只是那脸有些消瘦;娃看见了那双当年炯炯有神的眼睛,只是那眼已没了昔日的神采;娃看见了当年递给自己学费的那双手,只是那手是那样的苍白。
“兵叔,我就是当年接受你资助才上了大学的娃啊。”
兵叔握住了娃的手,叔的手是那样的无力,软绵绵的。
娃昼夜守在兵叔的病床前,像伺候当年去世之前的爹一样。
随着疾病的扩散,娃的医术没能挽救兵叔的生命。
兵叔走了,娃哭成了泪人。
送兵叔走的那天,娃到了兵叔的家。兵叔的两层半的外墙已斑驳不堪,铝合金窗这儿少一块儿,那儿少半块儿,上面布满了蛛网。
听邻人说,自从兵叔患上癌症之后,家里的积蓄已早已花光。兵叔的妻子既忧且累,已于两年前离开了人世,两人遗下来一个儿子,小学快毕业了,现在跟着爷爷过活儿。
娃推开了门。
“有人吗?”
院子里静悄悄的,没人应声。
“有人吗?”娃提高了声音。
“谁呀?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。
“我。”娃的声音大了点。
娃就看见一个颤巍巍的身影拄着拐杖从客厅东边挪出,确切地说,那不是拐杖,是一根竹竿,黄色的,有木掀把粗细。
“大爷,我是娃。兵叔走了,我来看看您。”娃把手里的礼品放在客厅的地上,那地已有一段时间没打扫了,一溜蚂蚁忙碌地搬着散落在地上的玉米糁子。
耳背的兵叔的爹没大听得清娃在说什么,但一句话他却记住了,那就是:“往后兵叔孩子上学的费用,我来承担。”
从那以后,每到学期开学,兵叔的爹总会收到兵叔生前所在战友会的战友送来的学费钱。兵叔的爹就说感谢的话。送钱的人总说:“别谢我,我只不过是个跑腿的,要谢,你就谢医院的那个娃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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